這次是從社會文化來說歷史,主題是從教宗方濟各訪問日本看接見的隱匿基督徒。
於2019年11月底到訪日本的方濟各,是歷史上繼若望保祿二世1981年之後,第二位踏上日本國土的教宗,這點就讓天主教在日本發展受到矚目,因為日本算起來只有約莫53萬6000人是教徒,這點人數要教宗來訪,必然有特別的原因。
對日本有了解的朋友,大概都知道主要的信仰是佛教與神道教,佔了大約99%之多,剩餘就是基督徒,但是如果小看這些人絕對不是好主意,因為日本上流階層的菁英中有很大部分是信仰基督教,甚至非基督徒也會念教會學校,一個最知名的例子:剛剛成為上皇后的美智子皇后,從初中到大學都是念全世界都有分部的聖心學校,大學部可是日本歷史最久的女子大學之一。另外有兩任首相也是基督徒,分別是原敬首相及麻生太郎兩位。
那我們先從基督教怎麼進入日本說起,其實跟日本戰國史息息相關,1543年火槍進入日本,六年後葡萄牙傳教士首先把基督教引入日本,隨後日本各地許多大名藉由傳教士取得許多軍事資源協助,大名鼎鼎的織田信長也有保護傳教士,甚至容許在京都建立教堂。
隨著豐臣時代下達伴天連追放令、德川幕府鎖國後,日本基督教徒的地位非常危險,甚至江戶時代還爆發有名的「島原天草之亂」,這個事件就讓謙信好好來說一下。首先來說說什麼是伴天連追放令,這是關白秀吉在消滅雄霸關東百年的北条家之後一個月,在今天九州福岡市發佈的命令,主要內容就是限制基督教傳教與南蠻貿易的法令,影響有多大呢?除了禁止外國傳教士在日本活動、更將傳教與南蠻貿易嚴厲區分開來,更希望信仰基督教的大名放棄信仰,我們知道最出名就是高山右近、以及這到命令前兩個月過世的大友宗麟。
那德川幕府的態度呢?只能說有過之無不及,基於要讓基督教在日本絕跡的想法,秀吉時不過處死26名基督徒,家康呢,不囉嗦先後超過三千,整整超過百倍有餘。這還不算,德川幕府認為,最有效的改造手段就是酷刑,有什麼呢?「火攻改造」與「切攻改造」,因為這實在很殘忍,謙信這樣形容好了,「火攻改造」比起中國的炮烙好一點,「切攻改造」就像是比較大塊面積的凌遲,或是呂后的人彘可以比擬。最後是大集團式「集中改造」,你可以想成是紂王殺死周文王兒子伯邑考的方式,只是用九州的雲仙火山.......
知道日本掌權者對基督教徒的態度後,我們就來了解一下島原在哪?在今天日本長崎縣東南部島原半島上,這事情是發生在德川家滅亡豐臣家22年後,也就是在1637年10月25日,與1638年2月18日之間爆發的事件,也是江戶初期爆發的最大規模民變,據記載有三萬人之多。當時的幕府將軍已經是第三代的家光,極為崇拜爺爺的他,自然貫徹家康的政策,失去貿易收入的各地領主大名,為了要增加收入,就回到戰國前沒有南蠻貿易的方式:加稅,島原當地領主是以殘暴著稱的松倉勝家,為了繼續建築居城,加稅並鎮壓天主教徒,好死不死這時候島原和天草地區接連發生天災,引爆點就是一名農民無法繳納租稅,家臣的夫人竟把他的妻子帶走,這下讓苦不堪言的百姓決定鋌而走險,反正就是命一條跟你拼了。
被推為領袖的就是在各大動畫、影劇作品中以英俊瀟灑姿態現身的天草四郎時貞,其實他當時也不過十六歲而已,是說你們這麼多大人讓一個少年扛這會不會太狠了點?10月15日以誅殺藩吏、焚燒寺廟等,開始這次的亂事,日本當時對於民亂有個專有名詞「一揆」,如果你有玩過信長之野望,對「一向一揆」不會陌生,意思就是一向宗帶頭的民亂。
起初這些人民擊敗領主派來的三千軍隊,但面對幕府派來的援軍,尤其還帶有大砲這種武器,就算退守島原城也無濟於事,1638年4月15日,秉持滅絕態度的幕府,將天草四郎時貞與三萬七千起義者全部斬首,僅有內應通敵者一人活著,很殘酷對吧?當地隨後成為幕府的天領,也就是直轄地,就是怕當地再出事情。
或許你會有疑問,是不是日本的基督徒都受難了呢?剛剛說了,德川幕府的想法是要讓這些人棄教,為了生存下來改信的基督徒,還得經過踩踏聖母瑪麗亞畫像的「棄教」儀式,就這樣了嗎?當然沒有,這些人都受到相關神社寺廟的監控。但是你有你的辦法,我有我的門道,一部分基督徒表面上宣布放棄信仰、假意回歸日本本土的佛教與神道教,私下卻堅持天主教信仰,更將天主教信仰代代相傳。《聖經》文本被嚴格禁止書寫,教義只能通過口耳相傳的方式傳遞,還使用了一些偽裝手段。在這過程中,他們的信仰與日本本土的佛教與神道教發生融合,衍生出獨特的文化。例如用佛教的觀音像代替聖母瑪麗亞像進行宗教儀式、天主教聖餐禮中的葡萄酒與無酵餅也被清酒和米飯代替。在精神層面,他們的信仰有日本民俗文化中的祖先崇拜等元素。
那德川幕府倒台、明治維新後應該就解禁了吧?抱歉,還是沒有。最初仍然堅持對信仰基督宗教的禁止,一直要到明治六年,受到歐美各國壓力的日本政府,終於願意鬆口宣布解除對基督宗教的嚴格禁止,不過態度上對基督宗教的限制與系統性歧視一直存在,教會與日本政府的關係也相當緊張,真正的宗教信仰自由得等到二戰結束後日本接受體制改革,日本對於基督教的歧視才畫上句號,宗教信仰自由政策才真正的實現,雖然說二戰對於所有人都不是好事,但是對於日本基督徒來說,終於盼到能夠真正光明正大信仰的一天。另外值得一說就是2018年,與隱匿基督徒相關、長崎與天草地方的潛伏基督徒相關遺產獲選世界文化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