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汝言畫山水遠師董源、巨然,近宗趙孟頫、王蒙,行筆清潤,構圖嚴謹,意境幽深。陳基說他:「擬古人摹寫山水木石為屏障,瑰詭怪奇可愛」。李日華對陳汝言的評價則是:「繪法宗唐、宋,傅采著色,有李思訓、李營丘(成)之標緻。」
正是陳汝言宗法趙孟頫,繪畫構圖有密切相關,趙孟頫書畫兼擅,其山水畫融合董源、李成,而將紙本繪畫的「乾筆皴擦」技術推向成熟。繪畫漸成文人「寫胸中之逸興」的筆墨遊戲。也因為「元四家」的崛起,使董源、巨然的畫風逐漸成為主流。
本期所要介紹的是典藏於臺北故宮博物院陳汝言的《百丈泉》圖,縱115.2公分,橫46.7公分,紙本墨色。《百丈泉》圖左上有小字自題:「至正庚子正月二日,廬山陳汝言寫」。此圖意境清幽,風格近王蒙,承襲元季文人畫平淡天真的特色。百丈泉是為蘇州名勝,周南於西元1359年遊覽百丈泉,追想當時山泉清勝,因此撰寫了詩作:「千尺流泉幾屈盤,何人卓錫向巑(ㄘㄨㄢˊ)岏(ㄨㄢˊ),鑿開靈竇雲根冷,分出天池玉乳寒。接竹引流來屋角,隨風飛瀑下林端,清甘未許輕題品,暇日重來裸鳳團」,隔年敦請陳汝言畫成此圖,並題詩贈允元禪師,作為紀念。其他幾則題跋是友人或後人根據詩意與圖畫發抒對畫家與詩人的感念。遊山玩水,詩畫唱和遣興,乃蘇州文人風雅,此見其先端。
此畫並不是如實的記錄當時周南遊覽的細節,只是清描淡寫的用弧形的墨線,描繪平緩穩定的山勢,樹木和房舍的形狀也相對簡樸,清淡自然的點綴於山丘與山腳下。詩中作為主角的流泉飛瀑,隱藏在山谷深處,並不十分引人注意。整幅畫與詩中所要表達的意境有著若即若離的關係。
本幅畫作中央承襲巨嶂式的表現手法,遠景處陳汝言繪出群山層疊,一峰高聳,不斷延伸的崇山峻嶺,陡峭的懸崖,層巒疊嶂接合處有山泉從高處噴湧而下。中景處坡岸上樹木林立,枝葉茂密,有茅屋、樓閣錯落其間。山谷中村落隱現。溪水瀠洄,匯成大河,遠處對岸,峰巒猶現。山勢圓勻,作長披麻皴,承繼了董源、巨然的筆法,但在長披麻皴的運用卻時斷時續,深受王蒙的解索皴的影響。陳汝言運用解索皴筆墨色清淡,線條厚實、鬆透,線條形狀也較圓潤。近景的樹叢可謂排列密不透風,樹梢葉脈排列緊湊,層層相壓,每棵樹的樹葉,每組樹葉都排列十分緊湊。在畫面中間兩株大混點樹,一淡一濃,樹葉緊緊圍繞樹幹,用筆排列緊密不留空隙,一片深秀華滋。每一棵樹都非常飽滿,小路上方的山坡上長有點葉樹,利用小混點點葉,介字形夾葉樹,樹葉相簇相擁。整體造型繁密而不亂,滿而不臃,密而不塞,細閱層層可數,正可謂「樹愈密而氣愈疏」。樹叢的枝幹皆由濃墨而成,樹的小枝與樹幹上有少量淡墨的用筆,中樹幹的外輪廓與樹葉也都是由濃墨勾勒而成,樹形結構十分明顯,注重實景的再現。
近景碎石堆疊,形似「礬頭」,近景土坡與水岸邊的苔點,則代表了落葉、雜草或是土坡與水岸紋理。近水的坡岸為長披麻,舒展流暢。山石為短披麻,較小卻也順直,山上的碎石使用苔點、平筆或有破筆濃淡相間,遠處山峰擠壓,奇詭的山形呈現仙境神秘的氛圍,山腳呈現方形剛硬的山勢,一層一層的曲線疊出山石的肌理,營造出山腳較為和緩綿密的地勢,還有令人觸目驚心的懸崖;平地則是厚而突起、表面平整的陸塊,在平遠舒緩的山石組合增添了許多多變性。
畫面由近至遠,山巒漸次升高;山谷間一股清泉直流而下,注入山腳的潭中;山岫間林木叢生,房舍座座,溪流盤繞而過。山的畫法多乾筆和柔和的短線,山頭多礬石。點苔和畫樹都有北宋董源、巨然的風格,陳汝言雖然構圖上依然繁、密,但在筆意上日益蒼莽、抽象。陳汝言則用筆雖見粗闊,但勾、皴依然縝密、清潤,可以看出王蒙對他的影響。
總得來說,陳汝言運用繁筆,繁密的皴擦,以細密的苔點,表現出畫面單純清爽之感,讓觀賞者足以在綿延清曠的山水中,體會山水的寧靜致遠之感。陳汝言的《百丈泉》圖不是孤立地描繪自然物象的外形,追求表面的華美,而是求其自然的實質美,讓我們可清晰的感受到水墨描繪蔥蘢鬱鬱勃發的山間景致,流暢的線條,乾淡的筆墨使畫面無處不流露出自然清雅的韻味。陳汝言深得王蒙的復古筆法,但在空間佈局與處理上,則融會了宋代以來發展的空間概念,表現的意境更加深遠,相對複雜的山水樣式,讓陳汝言有別於其他畫家,融合多樣皴法創造個人簡鍊率性寫意的意味。
下週我們將來到松江派大家陳繼儒的作品,歡迎大家的收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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